biquge.xin船停稳后,弗里德里希跨上栈桥,便往前方队伍走去。
老头正要解开缆绳,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男人挺着肚子走了过来。“老乔尔,今天的生意不错啊?”
他瞥了眼岸边等候的人马,左手按着腰间短棍,“看来这一趟没少赚!”
老头心里一沉,赶忙陪着笑脸迎上去,“大人,您看……早上不是已经交过‘庆典捐’了吗,整整两个海勒,我可一个子都没敢少。”
“早上是早上,现在是现在。”税务官抽出短棍,敲了敲船舷,说道:“早上收的是固定金额,现在是附加金额。
“瞧瞧,这么多人马,你这破船来回跑了五趟,我可都盯着呢。按规矩,每趟再加两个海勒。”
“每趟再加两个?”老头的脸顿时垮了下来,声音里带着哀求。“大人,这……不是都说好了吗,每天就交两个海勒?”
“废什么话!”税务官打断他,冷笑一声。“国王陛下的成人礼快要召开了,莱茵河上每条船都要出一份力!
“哼,怎么,你是想抗税?还是说,你对陛下有什么不满?要是再啰嗦,我就砸了你这破船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大,周围码头的商贩和船工都停下手里的活,远远地围着看,接着低声议论起来。
老头被吓得腿脚一软,直接跪倒在地上,语无伦次地说道:“大人,大人,我……”
弗里德里希原本正要上马,听到动静,便停下看了过去。
他转身走到税务官面前,沉声道:“这位大人,我记得帝国法律规定,摆渡税、通行费等都是固定的金额或税率,每日只收一次。
“既然早上已经收过一次,为什么还要收第二次?是国王陛下临时修改了法律,还是你早上没有完成工作。”
税务官原本嚣张的气焰猛得一滞,气急败坏道:“哪里来的乡巴佬,也敢管我的事?识相的就滚一边去,不然连你一块收拾。”
弗里德里希神色不变,缓缓说道:“如果你拿出国王陛下签署的,准许一日内对同一艘船征收两次‘庆典捐’的文书,我便向你道歉,并替他支付这笔税金。
“如果没有,奉劝你为自己刚才的无理言行向我和这位老人道歉,然后回到你的岗位上去。”
税务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仿佛被当众抽了一耳光,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半个字。显然是没想到,眼前这个人如此熟悉法律。
正当他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,忽然瞥见城门方向走出一队卫兵,向着码头巡逻而来。
“哼,你给我等着!”他撂下句狠话,连忙朝着那队卫兵跑去。
老头望着税务官的背影,又看了看弗里德里希,“老爷,要不这钱我还是交了吧,您看这……”
他声音发颤,生怕给这位替他出头的老爷惹上麻烦。
弗里德里希抬手打断他的话语,目光跟随着税务官,看着对方跑到卫兵队长身前。
只见他激动地比划着,不时伸手指向自己,显然是在添油加醋地颠倒黑白。
卫兵队长听着汇报,眉头紧锁,目光朝弗里德里希这边看了过来。
和身旁士兵不同,这位队长身材壮硕,盔甲擦得锃亮,显然是位有身份的军官。
听完税务官的话,他点了点头,带队走了过来,皮靴踩在硬土路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税务官跟在一旁,又变得趾高气扬。
他指着弗里德里希,对队长说道:“罗伯特队长,就是他!不仅拒缴国王陛下的‘庆典捐’,还当众侮辱税务官员,藐视国王的权威!
“我看这个人形迹可疑,说不定是……”
罗伯特队长抬手打断了税务官的话,仔细打量起弗里德里希和他身后的随从。
他目光扫过那些牵着马的侍从,最终落在弗里德里希平静的脸上,眼神中多了一丝谨慎。
“这位大人,”罗伯特开口道,语气比税务官克制很多。
“我是港口巡逻队的罗伯特,我的同僚指控你抗税、侮辱官员。请你说清楚你的身份,还有刚才发生的事。”
他说话虽然客气,却透着一股强硬。
税务官在旁边急着插嘴,“队长,跟他废什么话!听他口音就知道是从南方来的小乡绅。有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,竟敢来帝都……”
“我在问这位大人的话!”罗伯特侧头冷冷看了他一眼,税务官立刻闭上嘴。
弗里德里希语气依旧沉稳,“我是弗里德里希·冯·施陶芬。”
“施陶芬?”听到这个姓氏,罗伯特心里微微一动,他觉得这姓氏有些耳熟,便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。
这人一头浅棕色短发,身形挺拔站得笔直,面容平和。
罗伯特心头猛地一跳,他隐约记起,自己在宫廷担任侍卫时,国王海因里希身边总跟着几位年轻侍从。
其中一人,也总是这样站在国王身边,眼神沉静锐利得不像个少年,好像也是南边来的。
罗伯特神情微微紧张,声音有些沙哑,试探着问道:“恕我冒昧,您是否曾在宫廷里为陛下效力过?”
弗里德里希点了点头,平静地说道:“不错,我曾经在陛下身边担任了四年侍从。”
得到确认,罗伯特不再怀疑。他站直身体,郑重行了个军礼,声音洪亮,“大人,原来是您!”
弗里德里希一怔,随即反应过来,“你在宫廷卫队里任过职?”
罗伯特充满敬意地说道:“是的,七年前我被选入宫廷卫队,站岗时曾经见过陛下和您。”
罗伯特转身看向旁边呆住的税务官,厉声喝道:“你这个蠢货,这位是弗里德里希伯爵,曾经在陛下身边担任过侍从。
“你竟敢污蔑伯爵大人抗税、蔑视国王陛下权威?”
税务官的脸瞬间惨白,嘴唇哆嗦着,两腿发软,快要瘫倒在地。“伯……伯爵大人……我……我,”他语无伦次,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“我不知道是您啊……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他试图为自己辩解,但在弗里德里希的注视下,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弗里德里希指了指一旁的老乔尔,平静开口道:“罗伯特队长,这位船头早上依法缴纳了两海勒‘庆典捐’。
“不过刚才送我过河后,又赚了一笔,还没有缴纳附加金额。我这一行人一共往返五趟,按照规矩每趟两个海勒,这笔钱就由我来替他出吧。”
说完他挥了挥手,林恩赶忙上前,从钱袋里掏出一枚芬尼,递给税务官。
那税务官却捂着口袋死活不肯松手,林恩无奈,只能看向弗里德里希。
罗伯特对着弗里德里希躬身行了一礼,“大人,这会不会是个误会。可能是这个蠢货记错了,忘了早上已经收过税,才会再收一次。”
弗里德里希的目光从税务官移开,看向罗伯特,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:“罗伯特队长,你的职责是维护港口治安,而不是收税。”
说着他看了眼浑身颤抖的税务官。“既然税务官暂时收不了税,就麻烦你跑一趟,帮我把这一芬尼交给他长官。”
说完示意林恩将那枚银币递给罗伯特。
罗伯特接过银币,恭敬问道:“大人,需要我为您带路吗?”
“不必了,做好自己的职责吧。”说着弗里德里希看向老乔尔,说道:“国王陛下成人礼结束后,每晚六点钟声响起时,你就在这等着。
“我渡河返回领地前,会提前派人通知你,到时还是由你来载我过河。”
老乔尔这时才反应过来,对着弗里德里希连连行礼,“谢谢老爷……谢谢伯爵老爷……”
弗里德里希也不再耽搁,上马带队离开。
目送他们离开后,罗伯特才转头看了眼一旁面如死灰的税务官。
“刚才我可是仁至义尽,对得起你请的那些酒钱了。走吧,去你长官那将事情交代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