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iquge.xin朱由校见无人再出班,也干咳了一声,朗声说道:“既无人奏事,朕便说三件事,由众卿商议后确定章程。”
“平辽灭鞑已非短期可成,军费浩繁,朝廷财政紧张,内帑亦非无限,开源节流已势在必行。”
“第一件:商税改革,主要包括税率调整,追缴欠税,以及革除诸多商税弊政等等。”
商税在古代是个说起来简单,实际征收却是非常困难的税种。
不仅需要庞大的人力投入,还需要专业的会计管理能力。
否则,如何去核算商户流水以及实际营销额呢?
但这两项基础要求,现在的明廷显然都不具备。
而且,大明的商税体制有诸多弊端,导致商税收入与宋朝比,差距极大。
皇帝的声音还在官员们的耳旁回荡,“第二件:废海禁开商埠,加征海关税。商埠暂拟先开三处,天津、上海、广州。”
受禁海和朝贡政策的影响,明初没有海关税一说。
隆庆朝部分解除海禁后,朝廷在海关设“引商之法”,分三种途径征收“关税”。
一是船引(入港许可证)费;二是依据船只大小的水饷;三是对货主征收的陆饷。
这些“关税”全是定额税,没有涉及最有征税价值的货物。
这可能与大明缺乏会计能力、人才,难以核算货值有关系。
所以,大明的海关税收入低得可怜,每年竟然只有两三万两。
“第三件:清缴江南地区拖欠之赋税,如何施行,如何严惩,尽快拟出章程。”
江南士绅隐匿田产,拖欠赋税,在明朝中后期,越来越成为常态。
以至于江南征收的赋税不足定额的七成,累年积欠已不是小数目。
虽然有朝廷对江南赋税征收数额较大的原因,但江南士绅恶意逃税也是事实。
在明末鼎革之际,江南士绅的嘴脸更是暴露无遗。
毫无家国情怀,但求安稳,不问龙椅何人。
如江阴城,闻弘光亡,即欲献图归顺。
如果不是鞑清的剃发令,鞑虏夺得天下会更容易。
朱由校暂时想到这三点,虽不完善,也没有具体章程,但却思路正确。
“今日朝会,此三件大事,明发邸报,四品官员皆可上奏,畅所欲言,以供朝廷参考采纳。”
朱由校终于停了下来,端起茶水喝着,并不管下面官员的脸色和神情变化。
在他想来,只这三条,足够官员们震撼轰动了。
要知道,明朝商税加征具有阶段性特征,万历、天启时期均因财政压力尝试改革。
但受制于土地兼并、管理混乱等问题,改革成效有限。
比如万历年间的矿税改革,引发极大的争议,后期废除。
天启帝登基后,为筹措辽饷,也多次讨论复征商税,但因反对声音强烈未果。
汪应蛟也曾通过调整税率、追缴欠税等方式间接加征,并未直接提及复征旧税。
所以,涉及到商税,便是敏感问题。
减少降之少人反对,增之加之则群起而攻。
朱由校并不能确切知道哪些官员得用,哪些是迂腐蠢坏的家伙。
哪些是为国家朝廷考虑,哪些又是为士绅商贾站台,不惜损害国家利益。
所以,他要引蛇出洞,先来个抛玉引砖。
“谁赞成”、“谁反对”,这不就一目了然啦!
朱由校也懒得听这帮牛马奏事争论,起身回宫。
身后传来鸿胪寺官员“唱”奏事毕,又响起了鸣鞭之声。
至此,早朝流程也就全部完毕了。
正常的流程应该是鸿胪寺官员“唱”奏事毕,鸣鞭驾兴。
朱由校走得较早较快,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。
皇帝嘛,规矩不是给他定的。
参加早朝的官员们压抑着种种复杂的情绪,不敢失仪,按次序退出了午门。
加征商税早已有之,皇帝再次提出,也不意外。
只不过,广泛征集建议,且有较为具体的思路和方向,确实少见。
刚走出午门,韩爌便快步凑近叶向高,急不可耐地询问道:“陛下重提加征商税,且像是深思熟虑。”
叶向高轻轻颌首,说道:“虞臣,稍安勿躁。加征商税之议,早已有之。陛下重提,亦是要缓解财政紧张。”
“至于是否加征,如何加征,还需商榨,非短时可行。”
韩爌沉默半晌,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虑,便不再言语。
是啊,以前就有过加征之议,众臣反对强烈,也不了了之。
官员们也分帮结伙,议论着各回衙门。
只是,他们却不知道,厂卫已经秘密行动起来,监视着他们的言行。
“凡奸邪进谗言左使杀人者斩;”
“若犯罪律该处死,其大臣小官巧言减免,暗邀人心者,亦斩;”
“若在朝官员交结朋党紊乱朝政者,皆斩。妻、子为奴,财产入官;”
“若刑部及大小各衙门官吏,不执法律,听从上司主使出入人罪者,亦如之;”
《大明律》中对奸党罪有明确且详细的规定,“防臣下揽权专擅,交结党援”。
如果按此法律条文,东林党被清洗是一点也不冤枉。
而魏忠贤禀承圣意,疯狂打击东林党官员,也算是有法可依。
当然,“奸党罪”没有具体的标准,很容易成为统治者随意杀戮臣子的任意性规范。
朱由校再回皇宫时,只在乾清宫走了一圈,指示宫人取了一些用惯的物件,便去了养心殿。
虽然搬去了养心殿,但乾清宫还有用。
比如午后的常朝,就在乾清宫正殿。
参加的人数较为精简,应该能够装下。
养心殿的正殿也不小,召见少量朝臣也是尽够。
坐在殿内,除了摆设稍有不同,朱由校并没有什么不适应。
反倒是在这处独立的院落中,他的情绪能更加稳定,头脑好像也更加地清醒灵活。
清扫朝堂,澄清吏治,已经是势在必行。
但朱由校还不是要一味地按照标签来甄别忠奸,分辨能臣和庸官。
毕竟,按照后世的标准和定义,东林党不过是松散的团体,并没有明确而具体的标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