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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页 > 历史军事 > 红楼之状元郎

   biquge.xin巳时正,邢氏祠堂早已洒扫一新,朱门敞开,红绸高挂。

  邢崧穿着簇新蓝色襕衫,带着岫烟赶到时,族中长辈、亲友已陆续抵达,个个身着吉服,三两成群地站在祠堂前院寒暄等候。

  将妹妹送到五伯娘身边,邢崧被族人簇拥着来到偏厅静候。

  偏厅内,老族长三叔公、邢岳几个新童生赫然在场,见到邢崧过来,邢嵘嗖的一下蹿到了堂弟身边,招呼道:

  “崧哥儿,你可算来了!”

  邢崧朝老族长行过礼,而后便与几位堂叔、堂兄闲聊起来。

  邢嵘凑近堂弟,小声抱怨道:“崧弟,你怎么来得这么晚,你不知道,我今儿个一大早就来了,祠堂门都没开。”

  “原是我的不是,早知十二哥一大早就过来了,我就早些起来陪你了。”

  邢崧笑应了一句,众人纷纷笑将起来。

  “你这个促狭鬼!”

  邢峥笑骂一句,毫不客气地揭了亲弟弟的短,道:

  “崧哥儿你不知道,嵘哥儿昨夜可激动得一晚上没睡,天还没亮呢,他就爬起来了,知道今日祭祖,揣了两个饼子就等在了祠堂门口。”

  “我这不是激动嘛!还是第一回祭祖站这么前面呢。”

  邢嵘理直气壮道:“你们扪心自问,难道不也是头一回站族长后面参加祭祖吗?”

  几人沉默,还真是这么回事儿。

  因五人考中童生,族中特为此操办祭祖典礼,场面甚至比除夕更热闹。

  不说邢嵘,他们哪一个不是激动了一夜,临近天亮才眯了一会儿?

  哪怕没有邢嵘来得早,却也在祠堂偏厅等了近一个时辰了。

  邢崧笑笑,他虽没有邢嵘几人那般激动,心中却也对邢氏家族多了几分认同感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,这就是家族存在的意义。

  虽有诸多局限,在这个时代,却也有着极强的凝聚力。

  巳时六刻,钟鸣三响。

  充作司仪的邢氏族人高唱:

  “吉时将至,诸亲归位!”

  前院寒暄的族人迅速按照辈分长幼,在院中站定,邢崧等五位新童生,立于队伍最前列,正对着享堂。

  族长三叔公立于阶前,环视族人,神情肃穆。

  直到午时初刻,吉时已到。

  伴着鼓乐齐鸣,声震屋瓦,祠堂正中央的大门缓缓打开,露出幽深肃穆的享堂以及层层列祖牌位。

  在族长邢有根的带领下,邢崧紧跟其后,邢嵘等人根据府试排名,跟在邢崧后面,其余族人有序而入,按照“左昭右穆,男东女西”的站序,立于各自拜位。

  主祭的族长行至香案前,执事递上三柱清香。

  老族长双手举香过头顶,带领族人向祖宗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礼,随后将香插入香炉中。

  司仪高呼:“读祝!”

  七叔公邢有为展开红纸祝文,朗声诵读准备好的祭文:

  “维

  大汉泰安十四年,四月二十六日,孝裔孙邢有根率合族子弟,谨以清酌庶馐,致祭于邢氏堂上列祖列宗之神位前而言曰:

  赫赫祖德,荫蔽子孙。诗书传家,俎豆永馨。

  今有裔孙崧、嵘、峥、岳、孝,仰承祖训,笃志力学,幸得入库,忝列童生。

  此乃祖宗默佑之灵,合族教化之功也!

  兹此良辰,敬陈牲醴,不胜欣忭,谨此上闻。

  伏惟

  列祖列宗,歆格来享!更祈佑护,文运亨通,早登桂籍,光大门楣!

  尚飨!”

  七叔公读祝词之时,邢崧就站在主祭的族长身后,耳边环绕着庄重肃穆的祭文。

  少年一抬头,就能对上祭桌上那个煮熟的猪头,猪头嘴里还放着一根完整的猪尾巴。

  邢氏此次祭祖,规格要高于平常祭祀。

  三牲用的是一只煮熟的猪头,一条完整的鱼,一只鸡。

  猪头加上猪尾象征全牲,鱼更是不可或缺,寓意着“鲤鱼跃龙门”。

  加上其他的祭品,时令水果、糕点、米饭、酒水等,摆了满满一大桌子。

  随着七叔公念完祭文,乐班奏响庄重的礼乐。

  司仪高声唱道:“初献爵!”

  邢崧应声出列,跪在拜垫上,接过执事递上的酒爵,双手高举过头顶,然后恭敬地将酒酹洒于身前的奠池中,完成三叩首。

  童生,是他功名的起点。

  而祭祖时充当初献者,则是他作为新童生,对先祖最直接的感恩。

  待邢崧起身退回队列,司仪高声唱道:

  “亚献爵!”

  邢嵘闻言,强抑激动上前,依礼献酒、叩拜。

  说起来,原本亚献的该是新童生的父兄长辈,可是,今年邢氏出了五位童生,邢忠又是个不争气的,邢崧便向族长提议,由同样通过府试的堂兄邢嵘亚献。

  而老族长从善如流,迅速答应了下来。

  这不是他们排挤邢忠,实在是他小子不争气,腿断了!

  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。

  祭祖这般重要的事儿,怎能让一腿脚不便之人上前。

  接着,司仪唱道:

  “终献爵!”

  老族长再次上前,完成最后的献礼,并献上帛书。

  这代表了整个家族,对邢崧几人的认可与期望。

  而后,执事上前,为各牌位前添饭斟酒。

  司仪唱:“阖门!”

  所有族人低头躬身,有序退出享堂。

  两扇朱门轻轻合上,邢氏族人按序站在院中,午时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松柏,在众人身上洒下大小不一的光点。

  约一刻钟后,司仪再唱:“启门!”

  大门重新打开,众人再次入内,在族长的带领下,向祖宗牌位行最后一次三跪九叩大礼,恭送祖宗灵位。

  最后,将诵读过的祝文、纸元宝等移至院中,放入炉中燃烧,族长领着一众族人行望燎礼。

  这一场祭祖仪式,方才结束。

  祭祀礼成后,祠堂内的气氛瞬间从肃穆转为欢庆。

  祠堂院中,族人们迅速帮着将桌椅摆上,各色菜品一一端上了桌。

  本就是为庆祝邢氏一族出了五个童生而办的宴席,各色菜品寓意吉祥,菜名讨彩。

  开席的冷盘八样,寓意八星报喜,象征着圆满吉祥。

  热炒菜四品,寓意四季勤学,炒菜讲究火候与速度,象征学子才思敏捷。

  六道大菜分别是:

  魁星点斗(红烧青鱼头)、丹墀独对(清蒸全鳜鱼)、朱衣暗点头(红烧大肘子)、鹏程万里(八宝葫芦鸭)、连中三元(狮子头)、文思泉涌(文思豆腐羹)。

  汤品一道:蟾宫折桂(老母鸡炖甲鱼汤)。

  最后的果盘点心,亦是柿子、桂圆、进士团、如意卷这类寓意好的。

  这场族宴,一道道菜肴不光色香味美,更是精心设计、寓意深远,将家族的喜悦、期盼与文化传承完美融合。

  邢崧等五位新童生都被安排坐在了主桌,与族长、族老同坐,其余族人按亲疏尊卑入座。

  菜色还未上齐,老族长举杯站了起来,说了几句吉祥话,而后道:

  “大家都知道,因为有崧哥儿在,咱们邢氏一族,这回才能出了五个童生!甚至崧哥儿还是案首!

  可以说,咱们邢氏一族的未来,就在他们这些小辈们身上了!

  今天,是咱们邢氏一族大喜的日子,在开席之前,请咱们邢家的案首讲两句!”

  这个环节在邢崧的意料之外,但既然点到了他,他也不会怯场。

  迎着在场几百位族人的目光,少年缓缓起身,以能够让全场族人都能听到的声音,和缓道:

  “各位尊长、宗亲长辈们,今日,晚辈侥幸进学,忝列童生,全赖祖宗德泽庇佑、族长三叔公与各位尊长的悉心教诲。

  大家都知道,崧哥儿能念书、能去参加科举,都是族中出的银钱,可以说,没有宗族,就没有崧哥儿的今天!

  在此,邢崧谢过诸位了!”

  少年说着,朝众人深深一礼。

  或许是族人曾受了原身祖父邢有才的恩惠,或许是族人们都淳朴善良,可邢忠这一家四口,全靠着族中接济养活,这一点是未曾变过的。

  邢崧来此几个月,受族中恩惠甚多。

  若是没有族长三叔公,以及七叔公邢有为等人的帮助,他便是日后能考取童生,其中波折也要多得多。

  甚至因为邢忠夫妻二人拖后腿,难以有所作为。

  他不是不知感恩之人,既然他已经是小山村农家子邢崧,又受了族中恩惠,自然要担起作为邢氏一份子的责任。

  族人却是纷纷笑着应道:“崧哥儿言重了,那都是你自己有本事!”

  “对啊!咱们族里的孩子都在族学念了两年书,又不是单供了你一个!”

  “他们都没考上,就崧哥儿考上了,那是崧哥儿的本事!”

  “就是!没有崧哥儿!咱们村哪儿来的五个童生!”

  五奶奶杨氏甚至激动得站了起来,大声喊道:

  “崧哥儿!咱们都是一家人,别说那些生分的话,什么谢不谢的!跟五奶奶不用讲究这些!你只要能继续读,咱们族里虽然穷,也能咬牙供得起你的!”

  “对呀!崧哥儿不要担心!”

  七叔公之子邢廉亦站起身应道。

  族人们亦纷纷应和。

  他们以为邢崧是担心家里没钱供他继续念书科举。

  毕竟,一家人供一个读书人实在艰难,便是邢七叔公在县衙当官,可因为几个儿孙念书,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。

  邢崧含笑躬身作揖道:“那就多谢各位长辈了。”

  邢氏酒铺生意已经逐渐走上正轨,马上就要盈利。

  他那冰雪酒虽还没卖,却也给张县尊、方知府处分别送了一壶,只需一个时机,就能打开销路。

  虽说现在穷,但他日后压根不会缺钱花。

  可这也是长辈们的一腔心意,他也不多解释,只笑着应了下来。

  菜也上得差不多,邢崧也不再耽误大伙儿吃饭,举杯朗声道:

  “今日之荣,属我全族!愿我邢氏一族,文风鼎盛,英才辈出!

  最后,敬请满堂尊长、宗亲,满饮此杯!

  祝我邢氏一族:枝繁叶茂,万代昌融!

  干杯!”

  “干杯!”

  族人们纷纷举杯,满饮杯中酒。

  “这酒真不错诶!”

  有平日喝酒之人,酒水一下肚,就觉出了不同来。

  虽是寻常的米酒,入口却是清冽甘甜,口感绵密,酒水清澈见底,不似寻常村酿的浑浊。

  显然是上好的清酒。

  有消息灵通些的族人,给自己续了一杯酒水,低声向同桌之人炫耀道:

  “这可是咱们族里自己酿的酒!怎么样?比酒铺的酒水也不差吧?”

  “何止是不差,比寻常酒家卖的酒好多了!”

  一族人还没动筷子,就先自斟自饮了几杯,招呼同桌人道:

  “好喝就多喝点,在酒铺里买一斤,起码要二十多文了。东街那家新开的酒铺,就是咱们族里的。”

  而邢崧,作为本次族宴的主角,哪怕不主动饮酒,也一直有族人上前来敬酒。

  是以哪怕这酒才酿了没几月,度数不高,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下肚,邢崧也喝醉了。

  只记得被族叔扶着回了家,简单洗漱过后,就倒在了床上,睡得不省人事。

  一觉醒来,天光大亮,已是次日的早上。

  少年换了一身衣裳出门,就看见了坐在堂屋等他的三叔公。

  打了声招呼正要离开,便被老族长叫住:

  “崧哥儿,怎么样?头疼吗?先来喝碗醒酒汤,吃了饭咱们就去县城杨先生家,束脩我已经给你备好了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邢崧乖乖将桌上放着的醒酒汤喝完,宿醉的滋味是真不好受。

  他自己给的方子,自然能尝出昨日酒水的不同之处。

  可哪怕是经过多次改良精进的酒方,酿出来的酒水,喝多了也同样会头疼,宿醉之后,脑子都迷糊得很。

  他无法理解,邢忠为何能沉迷于此。

  待喝完醒酒汤,洗去一身酒气,喝了一碗养胃的白粥,邢崧才觉得脑子清明了起来。

  也记起了今日的任务,去杨家拜师。

  这也是一早就跟族长说好的事儿。

  既然三叔公已经将束脩备好,不用他多操心,邢崧便将他近日写的文章取了出来,一块带去杨家。

  他素来勤勉,一天起码写好几篇文章。

  这几月以来的文章堆在一起,也有三本厚字典的高度。

  这些不好全部带上,邢崧只从中取了近半月的文章,整理好,用布包好,带上了驴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