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iquge.xin李斯一个劲挖耳朵,差点把耳膜挖破了,满脸不可思议。
这个时代讲究名师出高徒,那些大名鼎鼎的牛人,皆是出自名门,虽然这些名师不一定记载在史书上。
吴起,兵家亚圣,与诸侯大小七十二战,从无败绩,其师是曾子;商君、张仪、庞涓、孙膑是鬼谷子的学生;韩非和李斯是荀子的学生……
就是蒙恬和蒙毅兄弟二人,也是名门高足。
蒙恬和蒙毅的大父蒙骜是秦国国尉上将军,是继白起之后秦国的主将,为他们延揽名师无任何问题。
秦国的学室,是面向普通百姓的,招收其中的佼佼者,无名师,不教诸子百家,更不教帝王术,只学百匠百艺。
在李斯心目中,学室与天下第一学府稷下学宫比起来,就是清北起野鸡大学的差距。
林这个小小学室弟子,竟然说理比自己还要透彻,让秦王回心转意,于他来说跟天方夜谭没差别。
“蒙兄未诳我?”李斯依然不敢相信。
“大秦地灵人杰,出林这样一个奇才,何足怪哉!”蒙恬把李斯不信的样儿看在眼里,又道:“林更是向大王进言,要大王不计前嫌,重用郑国,接着修渠……”
“不可!不可!万万不可!”李斯声音高亢,有些刺耳,咬着牙骂道:“郑国狼子野心,亡大秦之心不死,行疲秦计害秦者,大秦六百余百历史上从未有如此恶者也,必须要严惩,当凌迟处死。”
疲秦计为后世笑,成为千古笑柄,然差点断了秦国的统一大业,让华夏无法统一。
如此恶劣者,在秦国六百多年历史上从未有过,不仅秦人痛恨,就是李斯这些山东来客也是气愤不已。
李斯才华非凡之辈,一时之间也是无法接受秦王接着重用郑国这事。
“斯兄所言固然有理,然林所言更在理。”蒙恬满脸佩服:“郑国虽是韩间,入秦七年多以来,无对不住大秦之事;再者,他的治水之术天下少见,罕有人能过之,让他接着修渠,正当如此;再说了,此渠修成,关中将会更加富饶,大秦将更加强大。到那时,以大秦之强,韩魏燕赵齐楚六国,何国灭不得?匈奴何愁破不得?百越何愁平不得?”
“……”李斯嘴巴张大,半天合不拢。
“与其争一时意气,泄无用之愤,不如重用郑国,修完此渠,成就万世之功!”蒙恬双手抱拳,冲西方一礼:“大王胸襟似海,洞察明见,已经准了。”
“大王英明啊!”李斯满脸佩服:“如此之事也能为之,李斯有幸,能追随大王!大秦功业必成!大王功业必成!”
“好!彩!”郑国是韩间,欲对秦国不利,即使秦王不计前嫌,饶他一命已经是度量如海了,秦王竟然还要接着重用,让他接着主持修渠一事,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了,蒙恬深以为然,大是赞成李斯此言。
“这个林,了得!李斯佩服!”李斯不得不服气。
“斯兄,请。”蒙恬在马背上右手一伸。
“多谢。”李斯抱拳回礼,接过锐士递来的马缰马鞭,飞身上马。双手抱拳,冲赶车的马夫道声谢,骑着战马,随着蒙恬他们回转。
来到平野泽官府市,如雷的蹄声惊动了这里的商人。
猗氏商人抬头一瞧,只见李斯被锐士簇拥着,头皮发炸,就要逃走,却是被李斯盯着,手中马鞭一指他,喝道:“滚过来。”
猗氏商人脸色变幻,恨不得地上有条缝,立时钻进去。又不得不硬着头皮,赔着笑脸,小跑着过来。
“我叫你滚过来,没听见?”李斯脸色阴沉。
猗氏商人双手抱头,朝地上一趴,团团圆圆的朝李斯滚过去,惹得围观之人狂笑不已。猗氏商人听在耳里,真想杀人,然他惹不起李斯这个秦王跟前的红人,只得强忍着羞愧,滚到李斯跟前,双膝着地,跪在地上。
李斯手腕一振,手中马鞭虚抽,发出噼啪声,吓得猗氏一个激灵。
“你听好了:猗氏商社立时把我家人送到咸阳来。”李斯目光如剑,刮着猗氏商人:“若是我家人有一根汗毛的损失,我必毁猗氏商社在秦国的所有产业。”
猗氏商社在秦国的产业还真不少,真要被毁了的话,一定会损失惨重。
“一定一定。”猗氏商人不敢不遵。
“你适才欲取我性命,我本当斩杀你于此。我李斯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,你们把我家人送到咸阳来,此事就算揭过。”李斯又道。
“先生大人大量!”猗氏商人额头上全是冷汗,能如此揭过,也不错。
李斯眼睛瞪大,看着魏国白氏商人,吓得白氏商人冷汗直冒。李斯不理会他,看着韩国士卒,冷笑道:“韩王真是好算计,疲秦计亘古长策?天下笑柄而已!”
嘲笑完韩王安,跳下马来,快步来到巴氏商社妇人面,打拱作揖,再三相谢巴氏商社相救之恩。谢完,这才跳上马背,骑着战马,飞驰而去,在马背上爽朗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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纪,年三十七岁,背着行囊,眼眶通红,满脸痛苦。
十四年前,他二十三岁,读书识字,颇有才华,多方奔走,想要在楚国谋得一官半职,甚至于小吏也行。最终无人用他,哪怕他去给人当狗,也无人要他,无他,唯卑贱尔,连氏都无的人,是楚国最卑贱的人,与奴隶无异。
这样的人,在楚国给贵族当狗都不配。
《白虎通·姓名》:“所以有氏者何?所以贵功德,贱伎力。”
说到底,氏就是贵族的标志,有氏者贵,无氏者贱。
李斯在楚国能够谋到小吏之职,就在于他有氏。纪,也是楚人,也是读书人,却不能谋得小吏,就在于他无氏,为人瞧不起。
在走投无路之下,纪不得已,只能西行入秦。在通过秦国考核后,当上了小吏。他才能不错,又很努力,历时十四年,从一介小吏当上了县令。
县令虽小,却是手握实权的官员了。
这在楚国,象他这样的人当县令,那是不可想象的。
在秦国就实现了。
最让他欢喜的是,他在秦国纳妇生子,有了两儿一女,一家五口过得美满幸福。
他只要再努力努力,有生之年不说出将入相,当上郡官不是问题。
哪里想得到,秦王昏头了,一道逐客令,让他失去了所有,不得不离开秦国。
他的妻子和儿女皆是秦人,不能跟他走,他只能一人离开,此生再无与妻儿相见之期了。
纪万分不想回楚国,然他不回楚国又能去哪里呢?
刚到楚境,就被一支千人队楚军给擒住了,与离秦的楚人关在一起。
“你们这些逆贼,离楚回楚,那就是自投罗网,当诛!”千夫长是个二十来岁的贵族少年,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战马上,杀气腾腾。
韩赵魏楚四国与秦国接壤,被秦国打得老惨了,最惨者莫过于楚了。
白起攻鄢郢,一把火把楚国的王陵都给烧了,让楚人痛恨不已。
纪这些入秦离秦之人,落到楚国贵族手里,下场可想而知。
“杀了!”贵族右手一挥。
楚军押着纪他们,就要斩杀于当场。
“你敢!”就在这时,一个愤怒的吼声响起。
只见一属秦国骑卒,身着甲衣,左腰挎着秦剑,左胸别着短剑,背弓负箭,骑着战马飞驰而来,远远就冲楚军喝道。
“秦狗?”贵族少年脸色一变,有些害怕,随即想起,他足有一千人,而秦军只有一属,也就是五十人,不用怕秦军,冲秦军喝道:“秦狗,你欲何为?”
“奉大王命:追回所有被逐之人,放人!”骑卒卒长沉声喝道。
“真的?”纪这些被逐官员惊喜若狂。
“哼,他人怕秦狗,我项平可不怕。”贵族少年嘴角一撇,很是不屑。
“项氏?屈景昭三氏皆为大秦所灭,你真以为秦剑不利,灭不得你项氏乎?”卒长嘴角一扯,极是不屑。
“你……”项平脸色变幻,阵红阵白,似乎想到甚么可怕的事情,右手一挥:“走。”
楚国士卒放开纪他们,跟着离开。
“把战车留下。”卒长看着楚国的战车。
“欺人太甚!”贵族少年脸色大变。
“嗯?”卒长冷哼一声。
项平命人留下战马,带着人飞速离去。
纪他们跳上楚军战车,赶着车,随着秦军卒长回返,个个满脸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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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台宫。
“禀大王:士卒用命,多方努力,被逐山东之客悉数追回,未漏掉一人。”王绾满脸喜色,向秦王禀报:“他们很是感激大王,个个愿为大王效死。”
“此为孤之过也,当补偿他们。”秦王左手按在剑柄上,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:“传令:咸阳宫召开朝会,商议被偿之事。”
“诺。”王绾领旨。
“要林也参加。”秦王又道。